鱼悦愉

理想是成为爱的战士,写出爱与希望的故事

青春1-3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叁——

 

       偏执,压抑,堕落,躁动,有着超越常人的敏感与希望,却远没有普通人那样坚强。

       但是,凡不能杀死他的,都将使得他更加强大。

       你如是,我亦如是,逾者皆如是。

       尽管你称我为师,但我与你又有何不同呢?你如何能够在我身上发掘生命的希望呢?我尚且未得到答案,你又想让我带给你什么呢?

       要我说,若是答案不在心中,那它便在世界的任何地方。命运不是逃避的理由,若是命运,也无法逃避。所以凡你能看到的,都去看吧,去看得更广,去看得更远,覆盖所有的未来与彼方。

       就从眼下这群不良少年,放逸的青春起始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·

        厌恶。

        厌恶。

       非要说的话,除了“厌恶”,没有更合适的形容词了。总感觉厌恶充斥着这个世界。

       之前是现在也是。

       我讨厌那些夸夸其谈的家伙,讨厌钻牛角尖的魔怔人,最讨厌恃才傲物的人。我厌恶世界的复杂,颠倒和混乱,厌恶会令人悲伤的坏事,厌恶会令人妒忌的好事。我厌恶我所没有的才能,厌恶我所无法理解的事物。或多或少,也有些讨厌碌碌无为的,身宽体胖的,喜欢卖蠢哗众取宠的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这才过去了多久啊。

       就仅仅是几个星期而已吧?

       听说世界上存在魔法时受到的震撼,使我中二热血的内心重新燃烧;听说自己拥有那样的才能和资质,使我几近绝望的内心再度苏醒。我曾对未来有过羞耻的幻想:减肥健身,穿上帅气的衣服,使用帅气的魔术,将巨兽从空中召唤,将肌肉覆盖上坚硬的外骨骼……

       我听说了魔导生物学,我在博物馆看到了各式各样的魔兽,我见识到了与真人无异的人偶和奇形怪状的使魔——那时,一想到自己终有一日也能得到这些,我的内心澎湃无比。

       是吗?都是我自以为而已。

       德语,希腊语,凯尔特语,拉丁语……

       西方文学,东方文学,乐理,诗词格律……

       拟回廊理论,计算,几何理论,作图练习……

       我只是一个资质平庸的逾者而已,我是逾者,是超越了一般人,但是作为逾者,我比普通还普通。所以我要学语言,学咏唱,学理论,要背要算要练习。

       我承认,我爱拖延且懒惰。但就算勤奋上进,又有什么意义?

       有些人从生来就在练习这些,我永远都追不上他们的脚步;有的人随便挥一挥手就能点燃星火燎原,这是天赋,是他们天生的强力意志。

       而我呢?慢慢磨,磨到最后也只是泯然众人。又费力又难受。

       想想自己来到这里,都做了些什么呢?都得到了什么呢?

       啊哈,我与自己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挥手告别,每周末都要赶一个小时的车程来市里的学校住宿,每天要看着某些人趾高气扬的丑脸,还有某些人沉闷的死妈脸。

       人生只能来一次,我没法重开来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。

       啊,其实我不应该把悲观的情绪说的这么绝对吧,每当感到满腹怨气的时候,我都会尝试着开导自己:总是有些好事的。

      我想我至少比普通人知道的更多了一些嘛,嗯,姑且也是有些改善的嘛,有了自己的私人空间,生活在繁华的地区,不需要付房租不需要交水电。

       虽然这么说有些不知廉耻,但是在这里哪怕是白白耗日子,都不算是一件坏事。

       其实,我也不是在这里完全没有朋友,侯蕊就是相处起来非常舒服的人,李安平虽然有点装腔作势,但相处起来也不差。要说和我熟识的人中自己最讨厌的蒋凌源——肥胖,自负,喜欢夸夸其谈与人争辩却又有一颗自卑的玻璃心,但就算是这样说,他的心底却算是相当善良,小蒋这人行,能处。

       嗯,用这种思路姑且算是一种自我安慰。我不是在摆烂,也不是躺平,只是在寻找一种适合自己境况的态度,人活在世上是为了追寻安逸和幸福吧,既然无法看清未来如何,至少不能让当下的自己困于痛苦之中。

嗯,只要继续这样平静地耗下去,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·

       3月8日深夜,将近转天0:00之时,完成了亲王府会场的善后工作后,我跟着卢珂文一同返回宿舍。

       没走多远,就看到一具身体从枝头掉落,砸到面前的路上,他的头连着从身体中抽出的脊柱孤零零地挂在枝头,还会随风而动。

       自杀是一种行为艺术——卢珂文告诉我。

      在喊来一些社员处理现场后,疲惫至极的卢珂文不再逗留,直接回了宿舍,而我则留在了现场,带着仅存的一点兴致参与进了调查。

       与前两次相同,死者是今年与我一同入校的新生,并且有选起源科和生命科的科目。有社员告诉我,死者自开学以来,其意志就深陷虚无的困苦之中。

      “该不会又是自杀吧?”我问道。

      “嗯。”社员点了点头,“这不难做到的,用生命魔术对身体结构进行改造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我有些不耐烦,摆手打断了他的话,“为什么?要自杀就好好死,为什么要在大半夜的搞出这么恐怖的一出?”

       “因为不想就这样而已吧。如果是我的话,也不会老老实实去死的——我是说,如果我自杀的话,一定会用什么特别的方式吧,哪怕是随便拉上两个人一起死呢?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们这群家伙……啧。”我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,只是打心里觉得好变态,这学校该不会所有人都是这样吧?

       “如果是你要自杀呢?”他反过来问我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?我不会自杀吧。你觉得我像是会自杀的人吗?”自杀是我从未想过的问题。在我初中的时候,也遇到过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,疲惫与痛楚也与常人无异,但我从未遇到过某个契机让我想要自杀。

       要说自杀,就是在讨论活下去的意义吧?对我而言这不是个问题,因为我的生命从一开始就没有未来的意义,所有的意义都是从我的存在这一瞬间获得的——包括现在在内的,我曾渡过和即将渡过的每一秒,也是现在这正无限流逝的每一秒。也就是说,只要我本身就存在在这里进行思考,那么意义就是同等存在的。是的,所以我根本没有机会去失去我的意义,所以任何的悲伤与挫折都不会打击我的意义,更不会否定我的未来,因此我是不可能自杀的那种人。

       “所以说,还有什么值得质疑的吗?”社员问我。

       我思索片刻,想不出更多的可能性,只好接受了“自杀”这一答案。

       在有理可循的思路中,到现在为止的这三个死者,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,全部都是自杀。是的,虽然现场所呈现出来的总是不可思议的,但安温学院毕竟没有电子眼,而就包括结界魔术的监控在内的各种证据,以及可能的作案动机来分析,自杀是唯一的可能性。

       在排除掉一切不可能的之后,剩下的就算再难以置信,也是真相——道理是这样的对吧?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·

       “嘿嘿……猫猫……嗯,长毛金渐层,嘿嘿,是个女孩子,真可爱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任博琪轻轻抚摸着放进屋里的黄猫,痴痴地自言自语。

       这只猫或许有四五岁了,是从哪来的呢?她曾经的主人是谁呢?也在这个结界之中吗?

       黄猫攀着任博琪的膝盖跃起,毫无戒备地躺在了这个陌生人的怀中,发出愉悦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任博琪收下了这只意外出现在他窗边的黄猫,颓废枯燥的生活稍微变得多彩了一些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·

       我能感受到那人的痛苦。

       自卑,愤怒,叛逆,充斥着怨气。

       虽然与他并不熟识,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,他讨厌我。

       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,或许是在课上他与我搭话时,我因为苦恼而没有回应他?事实上,他问的问题我也不知如何回答,我在安温学院这一年什么都没学进去。

       或许是他不喜欢我特立独行的白衣?可是……可是我着白衣三年,只为祭奠我死去的父母,姐姐和弟弟。

       寡言、拒绝社交,只为惩罚我自己所有的过错,我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终是配不上这一切的。不过很快了,很快我就会脱下这身朴素的白衣,按照规矩换上校服。只愿往事能与我的素衣一同褪去,不再扰人困苦。

       或者嘛……他不喜欢我的愁眉苦脸。可我又能怎样,一旦谁有什么强烈的负面情绪,我便全都能够感受到。虽然现在我可以稍微控制自己这一能力了,可我终究无法弃之不顾,我还是会……

       我又能如何。

       我亦不想因为这些事带来痛苦。

       我真的该开始新的生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·

       事实证明,宠物确实能帮助处于烦恼中的人。任博琪在捡到猫咪之后,旷课的次数少了许多,甚至经常会全勤——或许是抱着猫上课可以给他一种受人瞩目的优越感。

       星期五,他抱着猫咪参加了学生会组织的晚宴,几个在学生会担任要职的学生看到他抱着的猫后大为惊叹,并主动与他搭话,他们都十分赞赏这只猫。

       任博琪并不属于善于社交的人,但能够被人关注和赞赏对他而言绝对是一件大好事。

       这周末任博琪没有回自己住在郊区的家,而是选择跟着社团走出结界,在现代的万国体育场一带写生,他同样带着自己的猫。

       “嘻嘻,不要跑太远噢,我很快就出来。”任博琪揉了揉猫咪的胖脸,在餐厅门口与她分别。

       学生会的学长们说他这只猫可以算是“魔兽”,而且是自身拥有意志的那种,可以说是猫中的逾者。事实证明,这只猫咪虽然不会使用什么魔术,但它确实十分独特——它可以和任博琪交流,倒不是语言的交流,而是一种玄学的感受,如同心有灵犀,只可意会不可言传。于是,任博琪可以很放心地把猫咪独自放在餐厅外。

       “玩的真是有够花。”一个声音传入任博琪耳中,“画的不怎么样,基本功稀碎,还自我感觉良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初学者就好好蹲在画室里练基本功吧,出来丢人,他当是郊游呢。”另一个女孩的声音回应她。

       “出来写生还遛猫,显得他有使魔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任博琪咽了咽唾沫,如无事发生一样跟着社团同学们走进餐厅,一同用餐。草草吃完后,任博琪出门叫上猫咪,与同学们不辞而别,提前回到了结界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·

       真是太残酷了……

       回忆起上个星期在学术讨论会后自杀的男生,侯蕊还是心有余悸。

       这学校真是太恐怖了,老师和校领导仿佛都是摆设,校内事宜仿佛全靠学生会和社团管理。这样虽然是有很高的自由度,但按照现在这样,已经是百无禁忌了吧。因为有魔术魔法,所以自杀者可以让自己的尸体呈现出诡异的姿态,那么就算是谋杀也很容易伪装成自杀。倒不如说,这个学校总体还处于秩序之中才更令侯蕊惊讶。

       “其实,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。”程栀如是说,“你现在只见过学生会副会长对吧?不好奇会长是谁么?”

       “说来还真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会长他监视着整个学校的每一个角落——他是结界魔术师,只要在这个结界里,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诶?不是独立运作的拟回廊,而是由人维持的结界?那他在学校里岂不是万能了?”侯蕊大为震撼,她虽然没学过空间魔术的课程,但是结界魔术师在结界中有绝对的权力这一常识她还是知道的。

       “嗯……他只是有监视权和一定程度上的控制权,这个结界近百年来都是依靠历任校长来维持和控制——啊,讲这些太繁琐了,总之你尽管放心,结界里的秩序是有保障的,就算真的出大事了也能立即控制住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侯蕊若有所思,忽然惊惧地睁大双眼:“结界内的一切都在他的监视之中!?那岂不是毫无隐私可言了!”

       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的程栀苦恼地双手抱头,承认了侯蕊所说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“那!我收藏的色图——我的天啊,叔叔我收藏的色图!完蛋了叔叔我的性癖都暴露在陌生人面前了……我社死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额……你放心……”侯蕊的反应令程栀有些无语,“他基本上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,你就把他当作是个没有自我意志的使魔就好……就像机器一样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完蛋了……被人白嫖那么多色图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小蕊……请你克制一下自己……那个……你能不能保证一件事情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什么事?”

       “今天我和你讲的这些话,不要告诉其他人,也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啊,好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Geis成立。

       侯蕊思路中刚刚形成的疑问句在瞬间被瓦解,她再也无法询问程栀是如何得到这些信息的了,也无法将此时所得知的事情告诉任何其他人了。

       程栀的契约魔术,不需要纸面凭证,不需要证物和实体的拟回廊,只需要语言——专业上称之为言灵——就能实现。

       早就听说,实验班的学生都是天才中的天才,逾者中的逾者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·

       “我最近买了个吉良吉影的手办。”任博琪似乎心情不错,少有地下到一楼的公共空间来。

       “唔,figma?可动的那种么?”李安平摇晃着装有咖啡的分享壶分相互从厨房走出,使得整层都弥漫着浓郁的花果香气。

       “是啊——好香,我可以尝尝吗?”

       李安平愉悦地挑起了嘴角:“可以是可以,不过也只有这一杯而已。”

他从茶几上的柜子中取出最小的两个玻璃杯,分别倒了半杯在两个杯子中。

       “切,真小气。”任博琪接过小杯子,半开玩笑地抱怨。

       “这可是红标瑰夏,我自己平时也舍不得喝,只有周末这样闲下来才便于品尝。”李安平有些骄傲地说着,端起小杯子。

       噗,真难喝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不懂就不要乱评论吧,况且你还是在白嫖我的。”李安平虽然并不是真的介意任博琪的差评,但也认为他这一举动并不妥当。

       “什么意思?我可是重度咖啡爱好者。”李安平高傲的态度使任博琪起了脾气,“虽然没有说专业研究过,好歹也喝了很多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“是吗?喝了很多速溶咖啡?冻干咖啡?自动贩卖机里的瓶装咖啡?星爸爸的网红咖啡?仅仅喝过这些而已,有什么资格谈咖啡?”

       “切——”任博琪觉得有些堵心。

       “爱喝喝,不爱喝拉倒,我还舍不得给你呢。我尝过数百种豆,每天两壶手冲起步,姑且也算咖啡发烧友,你这是什么态度?”

       任博琪沉默片刻,起身上楼。

       李安平稍微平静了一些,在沙发上坐下,心里暗自纳闷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差点吵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“啊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他喝了一口咖啡,萃取不当引起的焦苦与酸涩冲入口腔。想来是任博琪的猫在李安平冲咖啡的时候打搅和,使得他没控制好闷蒸的时间。

       “那不还是怪他……的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·

        学术讨论会之后,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学生自杀了。基本上可以说,安温学院对于新生的第一轮筛查已经结束了。

       往年也是这样,每年刚开学不久的时候,都会有一两个无法适应这里学习环境的新生自杀,但是只要撑过头两个月,就算是通过考验了。

       每一届的实验班招生大概也都是在这个时候,即五月初。

       然而不知是因为去年招到实验班的学生太多,师资力量不够,还是这一届的学生实在太过拉跨,2020的新生没有一人收到实验班的通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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